第36章 聊斋志异
立秋。
清溪村中。
现在是午休，可李牧和张自强却依旧正坐于课桌前。
李牧在动笔写着什么，张自强则在看着什么，只要李牧写罢，他便会取来观看。
忽然，张自强一拍大腿，大喊道：“好，写得好，就该如此惩罚于他。”
李牧伸了一个懒腰，提醒道：“你快些看，看过就赶紧收好，莫要让夫子看着了。”
“哦，是什么东西不能让老夫看着？”岑夫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身后。
“夫子！”李牧立刻站了起来。
“夫子好。”
张自强连忙将方才看过的东西塞进课本之中。
“方才看的什么，拿来让老夫看看。”岑夫子面沉如水，伸手索要。
“无它，只是李兄写得一副字，弟子给他品鉴一番。”张自强面不改色的解释着。
李牧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富家少爷，这说谎的本事也甚佳。
“是吗？正好老夫也无事。”岑夫子一把抓起桌上的书。
张自强出手拦住，笑得像一朵菊花一般的说道：“夫子，李兄的字甚差，怕误了您的眼睛，还是别看了。”
岑夫子哼了一声，不悦道：“我既为师，就不怕被污了眼睛。”
见岑夫子非要看，李牧立刻向张自强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情况不对就立刻一起出口讨饶。
张自强会意。
“广平冯翁有一子，字相如，父子俱诸生。翁年近六旬，性方鲠，而家屡空。数年间，媪与子妇又相继逝，井臼自操之。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
岑夫子读至此处，勃然大怒，竟如乡野村夫一般破口大骂：“狗屁，狗屁，这都是甚狗屁东西，汝等二子不好生熟读圣人之书，竟在此看这等狗屁东西，伸出手来！”
“啪！”
“啪！”
无它，一人受了一戒尺罢了。
受了罚，李牧和张自强相互对视，却是一起松了一口气。
“夫子，学生错了。”张自强主动认错。
“学生也错了。”
二人齐齐认错，岑夫子却觉得有些奇怪了，只因这字看起来甚是熟悉，似是李牧的字。
不过，这字颇有些小家子气，而且十分娟秀绵软，看起来也不像是李牧的字，反倒像是一个姑娘写出来的。
“此书何名？”岑夫子突然问。
“此书名唤聊斋志异，是学生偶然得来。”张自强道。
“这些也是？”岑夫子看到了张自强书桌上散落的一些纸。
“正是。”
张自强理了理，一起交到了岑夫子手中。
岑夫子接过，平静的看了两页，又是骂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还是少看这些杂记为妙。”
张自强忙作揖道：“多谢夫子教诲。”
岑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些东西，老夫就先收走了。”
张自强哪儿敢说半个“不”字，唯恐岑夫子将这件事情告知于张秀才，若是让张秀才知道了，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不过……
“李兄，就麻烦你再写一篇出来，今日若是带不回去，我那妹妹非要剥了我的皮不可。”张自强作揖，连声哀求着。
是的，这《聊斋志异》正是李牧写出来的。
只是某日无聊时随便写着玩玩，谁知被张自强拿去，后又被他那妹妹看到，便每日催着张自强来李牧这里求更。
如今已入秋，家里甚忙。
回了家，李牧自然是没空写的，只好趁着午休之时写一写。
又为了不让夫子发觉，李牧故意将字写得稍小一些，还故意改变笔力，岑夫子自然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哪家书生写出来的此等怪力乱神之作。
写就写，这一落笔，直写至“生归，翁无升斗”之时，张自强喊道：“夫子来了。”
李牧忙将写好的东西藏好，取出《中庸》之书，假做认真读书状。
岑夫子进来，欣慰的点了点头，问了几句有关于书中的问题，李牧也一一作答，没有半分纰漏。
这时，私塾中其他的学生也陆续进来了。
日落，黄昏。
李牧将没有写完的故事交给张自强，玩笑道：“你可勿要忘了给我报销笔墨钱。”
张自强道：“忘不了，忘不了，明日再见。”
骑着马，拿着故事回了家。
如平常一般，张紫烟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张自强归来，立刻欣喜的迎了上来：“哥，你回来了。”
“嗯。”张自强下马，趾高气扬的迈入大门。
如今只要有李牧的故事在，张自强在张紫烟面前是有求必应。
入了秋，张家也是很忙的。
张秀才去到城里了，家里全由着张家老夫人做主，老夫人甚是严格，给张自强的零花极少，张自强只有从张紫烟这里才能讨来更多的零花钱。
上个月，为了能看这个故事，张紫烟还悄悄当了一件首饰。
幸好首饰本就是极容易丢掉碎掉的东西，丢掉这么一件两件也不会引起什么主意，只是苦了丫鬟小翠，因丢了首饰而受了罚。
不过，能看到这样的奇书，小翠觉得非常值得。
张紫烟给了张自强小二两银子，拿了书便回了屋，与小翠一起读了起来。
读小说最忌讳的就是看到精彩之处，突然没了。
而今天李牧写的故事就偏偏在精彩之处断了，断的是没头没尾。
“小姐，是不是少爷悄悄把剩下的藏起来了，真是扫兴。”
张紫烟指着纸上的留白，缓声道：“不会的，你看这里留白甚多，许是来不及写了，我听哥哥说，这是李牧在午休时忙里偷闲写出来的，定是来不及写了，所以才正好在这里断了。”
“这冯生也真是可怜，家中破亡，小姐您说，他会不会寻死？”
“我猜不会。”
“为何不会，这冯生家中已无亲人，父母妻儿皆死，要我是他，定受不了如此凄苦，反正大仇已报，不如寻上一尺白绫，了此残生。”
张紫烟微笑道：“因为写这个故事的人不是你，是李牧，所以冯生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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