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内库
“陛下，这内库的事情，臣一人说了也不算，还是得回去与长公主商量才好。您也知道，臣与长公主的孩儿年方两岁，长公主不愿与他人教导，这先期的启蒙，她想要自己给孩子启蒙，若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想承内库之事，臣也不好多说什么。”
隆庆帝叹道：“朕初登基，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内库又是皇室之财，交予他人管理也不合适。若长公主无心内库，就只能由先生你亲自接任了。”
这句话说的万分凄凉，要不是说话的是躺在椅子上的隆庆帝优哉游哉的说出来的，李牧真就要以为这个人是不是有了天大的难处。
嘉靖福薄，留下的子嗣现在也就是三个人，除了隆庆帝自己外，就是景王和嘉善长公主了，景王是万万不可能成为内库之主的，隆庆帝没将他赶回去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也是因为景王和刘诗诗做的事情实在是太隐秘了，明面儿上根本抓不到什么证据，要不然早就将他们赶出京城了。
赶不赶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景王病重，活不了多久了。
由此这样算来，隆庆帝能找来管理内库的人选实在是少之又少，是没有任何办法了才找上嘉善的。
如此一来，李牧就相当于被逼到了悬崖边儿上。
怎么办？
一个人被逼到了悬崖边儿上，无非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跳下去，祈求会有奇迹发生，另一个就是和敌人谈和，李牧和隆庆帝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想承内库之事无非是因为一个字“懒”，当然也有别的缘由，不过和这个缘由比起来，其它缘由都算不上什么缘由了。
“蒙陛下器重，若陛下实在无可选之人，李牧定然会为皇上分忧。只不过，臣还有一句话想要劝劝陛下，还请陛下恕臣僭越了。”李牧拱手说。
“先生是摄政王，又曾是朕恩师，先生如有教诲，朕必当洗耳恭听。”隆庆帝直起了身，真就十分珍重地洗耳恭听了。
“臣斗胆，问陛下可还记得沈尚书所提出的官场九弊？”
“自然记得，官场九弊乃执法不公、贪贿、不恤名节、不敢任事、嫉妒、无效率、党比掣肘、因循塞责、浮言议论，此九弊，沈卿总结的非常到位，先生说到九弊，可是怕自己也犯了这九弊？”隆庆帝看着李牧。
“正是！臣蒙先帝器重，贵为摄政王，辅政大臣，论权力还在内阁九卿之上，若再领内库之职，就算臣无心党附，旁人也会逼着让臣党附。当年的严党，相信陛下还历历在目吧，严党擅权，以户部私自押下陛下例银的事情，陛下应当也还没忘记吧？”
隆庆帝心中冷笑，怎么可能忘记！
当初严嵩擅权，户部可没少给他苦头吃，那个时候的裕王府简直穷到快要当裤子了，还好有李牧相助，后又拉拢到了户部重臣，否则哪儿能到了今日。
“今时不同往日，朕相信先生，还是说，先生不相信自己？”隆庆帝反问道。
李牧道：“臣不是不相信自己，是生而为人，难免会有诸多的无可奈何。若是因为这些无可奈何，令天下人辱及先帝，也骂陛下识人不明，这才是臣之罪过！”
隆庆帝笑道：“先生不像是那种会因天下人辱骂就不去做事的人。”
李牧也笑了，说：“臣无惧史书中如何记录臣，也无惧后人如何辱骂臣，可若是因臣之过，使得百姓辱及圣上，便是臣之罪过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隆庆帝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李牧的意思了，明白李牧是在劝他分权，将臣子们手中的权分而化之，之后将这些权力全部都集中在自己一个人的手中。不能发生像严嵩时那样的事情了。隆庆帝暗暗记下，心中对李牧和嘉靖简直佩服之至，嘉靖说李牧是那种不恋权力之人，哪怕你分给他再大的权力，这个人也不会忘记君臣之道，这一点，隆庆帝早有感受，不过当了皇帝之后和当太子时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当太子时，羡慕嘉靖有这样的臣子。
当皇帝时，担心这样的臣子。
尤其是听到今日沈聪的官场九弊，令隆庆帝对李牧大为赞赏的同时也心有忌惮。
又聊了一会儿，隆庆帝留李牧吃中午饭。
宫中御膳，自然精美无比，李牧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上菜的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臣想要向陛下打听一个人。”
“向朕打听？这么说，此人是宫中的人？”
“是一名宫中太监，此前在东厂做事，为吕阙吕公公的心腹，臣只知道他名唤小双，宫中宫人也称他为小双。”
“朕知道他，双儿姑娘的亲哥哥。”隆庆帝与孟辰说道：“去查查，看看这位小双公公向何处去了。”
“臣替双儿谢过陛下了。”李牧起身，拱手施礼。
“先生不必客气，朕说过了，若只有你我二人时，希望先生能与朕以朋友相待，为朋友两肋插刀已是理所当然，何况还是此等小事。”
这次李牧没有谢，不过还是恭敬十足。
吃罢饭，喝了会儿茶，小双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不出所料，他和吕阙一样，早都已经死了，不过小双是死在了东厂大牢之中，据孟辰的说法，小双是被傅公公那一群人活生生给打死的。
虽说早就猜到了小双的结局，可此时听到小双去世的消息，却还是让李牧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双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如何。
一念及此，李牧连带着恨上了已入土为安的嘉靖。
刘诗诗用鸦片给嘉靖布局，却不知落入了嘉靖的陷阱之中，他以吕阙之死换来了东厂的大清洗，小双为吕阙心腹，吕阙都死了，小双必定也危在旦夕，嘉靖肯定不会想到这些小人物，他可能连小双和双儿是谁都不知道，可他知道吕阙，知道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老太监，但为了隆庆帝的稳定，他不惜牺牲了这位老太监。
大概。
这就是君王之无奈吧！
纵然恨又能如何，嘉靖已经死了，恨一个死人能挽回什么？
什么都挽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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