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在了一楼的茶室里，面面相觑。
长春木早已包揽了云衍不在时，天璇楼内所有的活计。它枝蔓丛生，能一边拎着扫帚扫地，一边给桑郁卿三人沏茶。
这纤细藤枝，有时候比人的手都要好使。
温若思看着她把救命的宝贝使唤得风生水起，憋了一肚子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盏清茶盛在了白瓷杯里，轻轻地放在了奚羿和温若思的面前。杯底叩在小小的方形茶桌上发出咔哒一声清响。
桑郁卿抿着薄唇，脸色略显苍白，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连那双好看的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见她这副模样，奚羿有些不忍地关切道：“桑师妹，你身子可好些了？”
桑郁卿笑道：“我还好，只是伤势略重，一时半刻也没法子恢复元气，只能暂且休养生息。”她顿了顿，转而提及了这次的试炼。
“掌门师伯应该和诸位长老在打探沧芒幻境的异变之事了吧？”
“嗯。”温若思点头，“好几天都没见到爹他人了，据说是和几位长老在七星殿待了好几日。”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道：“不过和他们一起闭门商讨的还有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桑师姐猜猜看是谁？”
桑郁卿摇头，“我猜不来。”
“哎呀，你就猜猜嘛，很好猜的！”温若思见她这副蔫了吧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忍不住噘嘴。
奚羿见桑郁卿眉眼间淡泊如白水，只得暗中狂拉了拉温若思的衣袖，先她一步说道：“是闇云派的柴梓良。他被我们从沧芒幻境之中救回来之后，就一直被掌门和诸位长老强制待在七星殿内。”
闻言，桑郁卿细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如常。
柴梓良知道桑郁卿身上不少的秘密，但是她并不担心他会说出去。有誓约在前，就算他想说，也会隐约咒术的约束而无法发声。
这个时候，柴梓良应该比较着急怎样才能把闇云派从幕后主使这个角色中摘出去才对。所以她，无需顾虑太多。
“是这样啊。”桑郁卿微微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缓缓摇头：“睡得太久，有些事我不太记得了。”
见状，温若思凑到了她的面前，饶有深意地问她：“可是桑师姐，你总不该连你是怎么受伤都忘记了吧？”
桑郁卿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狭促的光芒，“可能吧，谁说得准呢！”
“你……”温若思错愕地看着她，就差没在脸上写“你不可理喻”这几个大字了。
桑郁卿轻笑：“跟你开玩笑的。”她拱手寒暄，“多谢师妹那一剑，否则今日我便不是重伤这么简单了。”
温若思的那一剑，的确如同及时雨。机会掐得准，力道正好，以气御剑虽有些吃力，但是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必定成就非凡。
这样有前途的同门，桑郁卿并不想交恶。
被向来看不顺眼的人夸奖，温若思心里还感觉怪别扭的，一股自豪得意的感觉也打心底里油然而生。
旁边是奚羿打趣的目光，温若思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梗着脖子骄傲地扬起了小脑瓜：“那是，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救命恩人！”
“小师妹！”奚羿满是无奈，“别秃噜嘴。”
“小师妹说的对。”桑郁卿也不含糊，端起了茶杯客客气气地敬茶：“我身子未好，不能饮酒。今日便以茶代酒，谢师妹的救命之恩。”
话由不由心，没人知道。
温若思看着她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眼神忽闪，突然来了劲儿。“桑师姐，这救命之恩可不是一杯茶水就能报了的。”
桑郁卿哑然失笑：“那你想怎样？”
“咳咳，我觉得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应该有这个脸面问问你——本该属于你的鬼哭幽剑却落到了谷师妹的手里，你是何感想啊？”
奚羿不知道其中细节，只是看得出谷琼有几分较劲的心思。
但是眼下听温若思这么一说，再看桑郁卿的脸色有些黯然，便隐约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谷师妹还真抢功了不成？”
桑郁卿微微一怔，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萦绕心头。
前世，不管她多努力、多认真，终究像是鹰隼翅膀下的蝇虫，被遮去了头上的太阳，不得光明。有些事本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强行去做了，也只会沦为同门的笑柄。
和她不同，谷琼什么都好。连一颦一笑，都吸引着旁人的心魂；言行举止，更是世人眼中最仰慕的正派女修。
她就像是蝼蚁、老鼠一样，拼命地想出头，却只会让自己闹出笑话，为人不齿。
而今，她只想简简单单地留在师父身边，将过往那个阴暗而又肮脏的自己隐藏，却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暴露在人前。
桑郁卿有些心累。
她从错愕到接受再到恢复如常，只用了短短几瞬的时间。待奚羿再端详时，发觉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桑郁卿道：“我和谷师妹，同为剑蕴阁的弟子，又都是师父亲传所授的徒弟。当时为对抗幽冥鬼王，情势危急，谷师妹留到最后一招奇袭致胜，也是为了大家的性命考量。至于鬼哭幽剑……”
“虽然从哭芜鬼地时，鬼哭幽剑便到了我手里。不过这一路走来，我们本就是为了寻找机缘，与鬼王再次对上也是无可奈何。至于鬼哭幽剑易主，也不过是说明，这剑与我无缘罢了。”
无缘个鬼！
若不是谷琼心机颇深，早早地等在最后出手，这剑便会是她桑郁卿的。可恨谷琼厚颜无耻地夺剑也就罢了，还将梦貘兽飞灰湮灭后留下的兽丹也一并收走了。
若不是温若思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个在剑蕴阁上下和众多弟子打成一片、温柔明媚的谷师妹，竟然会做出这种阴险的事！
温若思心情复杂地拧起了眉头，眼神里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马上要到试炼结算了，你就这么甘心把胜利的果实让给谷师妹？”
试炼的前十名弟子可获得掌门和长老的亲传秘宝，以及明年下山历练的资格。
说实话，桑郁卿现在对剑蕴阁的秘宝还真看不上眼——最好的东西都在天璇楼了。
下山资格？
呵！
她疯了吗？守着师父身边不待，非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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