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郁卿在听罢这个男人的话之后，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她算是发现了，能待在这不应谷的修士也好，妖魔也罢，都是有自己故事的。未免雪女的事再度发生，桑郁卿决定还是不问的好。
她冷静地举剑，对那男子道：“既然如此，那还请阁下赐教！”
见她的反应和过往的闯关者都不一样，男子那张几近癫狂的脸色突然一变，惊奇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到底跟剑蕴阁有什么仇？”
桑郁卿：“……不想知道。看剑！”
平静的湖面被鬼哭幽剑再度掀起波澜，两人于湖水之上交手，灵力齐发，山河动荡，湖水摇摇曳曳，终是不堪承受地荡起了漩涡。
男子趁势伸腿踢向桑郁卿，桑郁卿抬剑横挡在胸口，却没想到他这一脚，犹如千斤大鼎压于胸口，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桑郁卿被他从高空上重重踹下，落入了湖水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
除了一开始有水流灌入耳朵里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很快，桑郁卿便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湖水之下，一片寂静。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往湖水的底部沉沉坠去，然而这湖水出人意料的深，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始终不着地。
佩剑脱手，窒息的感觉很快便随着这些水流朝着她狂涌而来，无论如何，桑郁卿都无法摆脱这诡异的窒息感。
她感觉那男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可是她身陷一片黑暗中，四周没有任何人，那一度成为了她的幻觉。
——师弟，你别怪师兄对你们天璇峰的事指手画脚，实在是你太过引人注目，整个修界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你的身上。倘若你执意要让郁卿继续做天璇支的首座弟子，以她的能为……迟早是要让剑蕴阁和你，沦为笑柄的啊！
——哼！有什么好想的？以桑郁卿的修为根本不配待在内门，如果不是云衍师兄执意收她作弟子，这天璇支的大弟子之位岂有她的份儿？谷琼的修为、见识都在桑郁卿之上，将首座弟子让她来做，再合适不过。
——你们这样擅自做决定，可有考虑过桑师姐的感受？若有朝一日桑师姐回来，发现她连云衍师叔的大弟子都不是了，你们要她如何自处？
——你很重视她，她也很在意你。不过……郁卿志不在此，你们也无须为她强求了……
层层错错的声音就像这些突然出现的水流一样，疯狂地涌入了桑郁卿的脑海里，带来的强烈窒息感，竟是比水流漩涡更甚！
桑郁卿有些始料未及。
她不知道这些声音为何突然出现，脑中也闪过了几个人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和温若思对谈的云衍脸上。
他仍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不悲不喜。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叫桑郁卿的心里凉了半截。
这是外面发生的事吗？掌门和几位长老逼迫师父将首座弟子让给谷琼，而他，竟也就那么答应了……
是不是在他的心里，他压根就没有在意过她这个徒儿？
是不是，谷琼的天赋能为果然比过了多年的师徒之谊，将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不可翻越的沟壑？
不过有一句话师父说的没错，她的确志不在此。
我志在师父你啊……
突然间，心中万念俱灰的桑郁卿失去了挣扎的心，脑子里意图生存的念头也越来越薄弱。
绝望将她笼罩，化作一个饕餮黑口，试图将她拽得更深，更低……
直到她被一股力量拽出了水里，漆黑的湖底远离她而去，天光乍亮，却并未将桑郁卿心底的阴霾驱散。
拎起她的疯癫男子啧啧叹道：“没想到啊，你比我可惨多了！要不咱俩换换，你守在这儿，我替你杀出去？”
桑郁卿的后衣襟被这人的手攥得生紧，她不耐烦地将人的手推开，反唇相讥道：“我倒是想在这鬼地方躲一辈子，可你却是永远都出不去的！”
被戳了痛脚，那疯癫男子面上先是一怒，而后极快地变了脸，咧着嘴嘲笑她：“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被自己的师父抛弃，还遭门人嫌弃……唉，可惜你没甚么灵根慧骨，否则的话，勤加修炼、修成大果，直接将剑蕴阁里的人统统杀掉！看他们还怎么嘴碎！”
桑郁卿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水，低头一看，发现那湖水的深浅，实际上竟只到了她的腰部。
这么说来，刚才那种落不到底的坠落感，只是她的幻觉？
“是幻象。”疯癫男子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将手里的剑扛在肩头上，又突然变得阴冷无比。
与其说他是个疯子，倒不如说他精神有问题。
桑郁卿拧眉看向了他手里的剑，迟疑道：“难道说，你的剑术也是……”
“当然不是！”男子怒道：“这剑术是我花费了不少心力，杀了成百上千的高阶修士，一招一招练出来的！”
桑郁卿一噎，终于明白他被关在这儿的原因了。
“可我不管怎么练，都打不过剑蕴阁的掌门……”
桑郁卿下意识地多嘴一问：“你为什么要跟掌门师伯打？他的剑术师承剑蕴阁上一任的掌门，若单论剑术的话，他比其他几位长老要略胜一筹。”
当然，不包括师父云衍。
男子冷道：“当然不是现在的掌门！是以前的。”
“我自诩天赋异禀，有卜师说，我在练剑修道一途必能成大器！可是等我去剑蕴阁求师问道时，剑蕴阁却无人肯收我……”
坦白说，如果是桑郁卿遇上了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她也不会收的。
“在门试上，我分明将其他来求道的人都比了下去，可那个该死的掌门，他收了所有人、就是没有收我！于是我只好下了山，发誓一定要从他处学得一手高超剑术，再在宗门大比上将剑蕴阁的所有弟子都打败！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才是将来能成大道的人！”
桑郁卿嘴角一抽，再一联想自己。
似乎这世道，还是挺公平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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