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城，青年路。
一队二十多辆车的车队在路上疾驰而过，引得路边行人纷纷躲避、侧目。
路牙子边上扛着麻袋的力夫们见到这动静，纷纷停下了动静，对着遥遥驶来的车队低声私语。
“怎么回事？一下子怎么来了这么多洋车？济南道的狗肉将军来了？”
旁边的黄包车夫闻言低笑了一声，“不可能是狗肉将军？”
见几个力夫对自己露出好奇神色，他那黝黑的脸颊上多了一些小人物知道大人物事情后的傲然：
“你们不知道吧？狗肉将军出门会带两个队伍。”
“一个是他的护卫队，听说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二是他的姨太太队。”
“我听说他不管去哪个地方，都会把他那二十几个姨太太带上。”
“像这种没下雨的日子，他还会让那些个姨太太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从洋车上头那个小门探出上半身，好好炫耀一下。”
“所以啊，这车队不可能是狗肉将军的车队。”
说到大人物的花色新闻，刚刚放下麻袋的力夫们立马就来了兴致：
“大哥见多识广，要不跟我们说说狗肉将军的姨太太？”
“嘿，二十几个姨太太，他忙得过来吗？他那些姨太太会不会找小白脸？”
......
有人对车队不明所以，自然也有人对岛城的车辆如数家珍。
茶楼二楼，有人透过窗户看了眼一字驶过的车队，眉头皱成了川字。
“柳老三，那些车不是守在柳家老宅那边的私兵的配车么？怎么大张旗鼓地开出来了？”
“感觉杀气腾腾的，准备去干嘛？”
正性致勃勃盯着台上小妮子唱曲的柳传东闻言探出脑袋看了下，脸上色眯眯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还真是守在老宅那边的车子。”
说着他又斜了眼坐在自己对面那家伙，“只不过他们可不是私兵，他们只是受了老头子恩惠，自愿守在宅子边上的普通人罢了。”
说罢他又挠了挠后脑勺，“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老宅那边的人从来没闹出过这么大动静，怕不是我那老不死的爹出了什么事。”
想到什么柳传东猛地站起了身子，撞得身前茶桌噼啪作响。
心事重重的他没顾上翻到的茶具，推开闻声而来的小二后也没顾得上跟狐朋狗友打招呼，一溜烟地出了茶楼，坐上了外边候着的黄包车。
“去柳家老宅...”
......
李唐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就好比是在平静的水塘里扔了一颗小石子，让水波不兴的岛城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坐在车子上往‘老街小巷’疾驰而去的他，正在思考身旁那人刚刚问出的问题。
“把成帮端了以后，那些妓女、小孩怎么办？”
重复一遍问题，李唐想了一会后说：
“如果可以，给那女人找个好活计，让她们自力更生，再把那些小孩送回家，让他们亲人团聚。”
坐在一旁的柳传海摇了摇头，“不行。”
“成帮我也知道，以前还特意了解过一下。”
“小巷里边的小孩有三成是从外边拐来、偷来的，剩下七成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他们爹娘没办法，只能把他们卖给了人牙子，再由人牙子卖给成帮的。”
“拐来的三成里，全国各地的都有，小孩记性差，大多都记不得老家在哪里，估计送不回去。”
“余下七成虽然在岛城边上，但你把他们送回去，无非就是让他们那狠心的爹娘再卖他们一次罢了。”
“还有‘老街’里的妓女，有的是被家里人卖掉的，有的是从‘小巷’里过去的，也有的是没有一技之长，为了让家里人吃饱饭，走投无路去当妓女的。”
“还有不少，是自甘堕落，觉得床板上一躺来钱快，自己去卖身的。”
“你让她们自力更生，更着更着她们就又更到床板子上去了。”
“总而言之吧，‘老街小巷’里可怜的有，可悲的有，无可救药的也有。”
“但就你刚才说的安置他们的方法，不行。”
“对了，‘老街’上有妓女近千人，‘小巷’里有小孩三四百。”
“一个弄不好，就是个大麻烦……”
絮絮叨叨地说完，柳传海又叹了口气。
“我当初听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怒从心来，恨不得把成帮那些杂碎通通砍了，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以后，我又觉得我没那么大能力解决好之后的一切。”
“所以，我退缩了。”
说到这里，他又闭上了眼睛，“这一退，我就好像得了心魔，闭上眼睛就是那些悲惨的事情，再也入不了静。”
“或许这次老头子让我跟你一起去，也有破我心魔的意思。”
柳传海是柳老爷子侄儿，柳箐箐堂四叔，也是柳家除了柳老爷子以外的唯三修士之一。
境界跟李唐一样，都是筑基境，只不过他已经在筑基境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
柳老爷子安排他跟李唐一起去清扫成帮，一是因为李唐跟柳家那些兵不认识，得有个人压阵。
二嘛，或许跟柳传海说的一样，有帮他剔除心魔的意思。
“解决那些人容易，处理后续问题麻烦么？”
喃喃自语了一句，李唐看着车窗外逐渐开始破落的房屋，吐出了一口气。
“后边的问题或许麻烦，但也不能因为麻烦就什么都不做吧？”
“你不做，我不做，世人都闲麻烦不做，那这神州，什么时候才能清明起来？”
回想一下民国容易赚钱的点子，李唐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随着车队停下，他那些刚冒出来的想法也被他按了回去。
想法有了，但终归只是想法。
一切都得等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再说。
推门下车，脚刚踏上地面，嗅觉比常人强了数倍的李唐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就传到了自己鼻腔里。
这气味怎么说呢？
就好像一大坨蝌蚪在满是腐烂水果里发酵了四五天，然后再倒了一些天葵、狐臭液进去搅拌了一下。
让人欲生欲死。
从另一边下车的柳传海见到李唐这副样子笑了起来。
当初他第一次来到这地方，跟李唐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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