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要下班的时候，整个厂办公楼都轰动了。聚集在周贵奎和汪德胜两位领导办公室的干部，足有人。
周贵奎这时忽然感到内急，说了一声“那啥，我得去趟厕所”，之后便跑去大解。
按说周贵奎和外甥赵学博两个人去山上采了多半天蘑菇，但山上的人比蘑菇都多，没捡到几块蘑菇，赵学博带的午餐中有8个鸡蛋，这8个鸡蛋不知放了多久，都臭了。
那年月，每个人都珍惜粮食，更珍惜副食，饥饿难耐的他们，每人4个鸡蛋，都给吃了。直到这时，周贵奎的身体有了反应，不但觉得要大解，还有呕吐的感觉。
他蹲在厕所便池上，下边还在排泄，嘴里吐着酸水，一个没憋住，胃里的食物喷了出来。两头蹿，搞得他顿时崩溃，他被憋得双眼通红，本能地“啊啊”地叫了几声。
他心里这个骂呀，骂赵学博穷疯了，拿几个臭鸡蛋干什么，坑死老子了。
等到十几分钟折腾完了以后，他双腿酸软、浑身无力小脸煞白地回到办公室，见烧毛车间主任李文乐带着一帮工人，以及卫生所的医护人员已经来到了办公室，他们把单国城抬上了担架，正准备出门。
而汪德胜办公室那边，众人已经将吊在窗户上的禹宏远摘了下来，由于上吊时间比较短，禹宏远只是脖子上勒了一条红印，无大碍。
禹宏远被电话喊来的长保卫科人员带走。他在办公楼走廊里，依旧骂骂咧咧地对着汪德胜叫道：“汪德胜，你等着，不给我楼房，我早晚要死到你家去，你就等着吧！”
一些职工，为了楼房，真是疯了。
冰火两重天。
一方面，一些职工正在愤怒地为没分到楼房而歇斯底里的时候，另一方面，第一榜榜上有名的职工则心里美滋滋地等待《千合纺织厂住房分配名单（第二榜）》的发布，准备乔迁新居。
三天后的上午9点30分，厂工汇戴表厂部，在千合纺织厂大门前的告示栏上张贴了《千合纺织厂住房分配名单（第二榜）》，宣布最终分配到楼房的人员名单，人员和上次没有任何变化。
与此同时，为了不再招惹一些职工，厂工汇立即安排各车间工汇私下里通知分到楼房的职工，当晚在厂工汇办公室抓阄，以抓阄的方式，决定个人分到的单元及楼层及房间号。
第一榜公布的时候，时间选择在了早晨7点20分。这个时间段，正是职工上班进厂、通勤车到厂的时间，厂门口人流最大，最繁忙的时段。
而第二榜公布，选择在了上午9点30分，这个时间段职工都在岗位上工作，厂领导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关心此事的人多如牛毛。不多时，宣传栏前，围拢了数十名职工，他们争先恐后，用眼睛盯着那整整三张大红纸，望眼欲穿的他们，看看黑墨汁写就的汉字，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许多得到信息的职工，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跑来一看究竟。
这其中，也包括王嘉福。王嘉福悄悄走过告示栏，在人群外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转身悄悄走开了。
职工们议论纷纷，一些看到自己名字的职工，欢呼雀跃。
“哎，有我，有我家的。嘿嘿！晚上我得好好筹划一下，看看添点什么家具，马上搬到楼上住。”
“哎呀！终于算是分到楼房啦！看来，我在纺织厂这么多年，没白干。”
“上次红榜上有我的名字，这次怎么就没找到呢？哎哎哎，找到了，找到了……”
“肖师傅，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第三张纸，第二排第一个就是。我在第二张纸，第六排……”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找到。哎哎哎，我看到了，哈哈哈，太好了！”
迫切希望得到楼房且没有分到楼房的职工，则一个个垂头丧气，或破口大骂。
“CT的，这弄的叫什么破玩意呀，一点工坪都不讲，一点原则都不讲。厂领导这帮混蛋王八蛋，房子都被他们瓜分了，哪还有咱们工人的份儿。”
“要我说呀，咱们这些没分到楼房的工人，今天班就别上了，赶紧一人去抢一套房子去。”
一名穿白帆布衣的老职工跨越告示栏前的栏杆，走上榜前，呸，向告示帮上吐了一口粘痰，他近乎失去理智般地骂道：“这上面的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得好死！”
又有一名穿着蓝色套装工作服的老职工，也跳进了栅栏内，骂道：“妈的，没有我的，你们都别看了，别看了，都哪儿凉快到哪儿去。”
说着，这名职工伸出双手，将红榜从第三张开始，将榜单扯了下来。
红榜被撕扯成一条条的，丢在地上下。当他揭到第一张时，手刚好碰到先前那名职工吐的粘痰上，他将手在红纸上蹭了蹭，骂道：“妈的，往哪儿吐不好，也是个不得好死的东西，弄了我一手苟屎。”
“唉，你骂谁呢？”穿白帆布衣职工道。
“没骂你，你也是没分到房子的，骂你有什么用。”穿蓝色工作装的职工道。
穿白帆布衣职工使劲瞪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两个人挤出人群，进入厂区。
围观者见状，道：
“真是的，把榜撕了，谁都看不到了，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没分到楼房就拉倒呗，干嘛要把名单给扯了。”
“拿这几张红纸撒什么气呀，纸有什么错，有能耐去找厂领导撒气去，什么玩意呢。”
“这人这素质，真要命。损人不利己。”
“撕了就对了，咱们分不到，谁也别看了。”
当天晚上，王嘉福来到厂工汇抓阄，他抓到了三单元202室。
王嘉福十分高兴，抓完阄拿着新房的钥匙，就带上张文静，提着手电筒前去看新房。
上次张文静与王嘉福因为父亲张长春在千合兴隆纺织机械配件厂的事闹崩后，没过几天，王嘉福再度到张文静家院外吹口哨，喊来了她。
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大矛盾，王嘉福开导几句，两个人也便和好如初了。至于张长春，王嘉福也跟他做了交流，无论对错在未来老丈爷面前，赔个礼道个歉，关系也就恢复正常了。
张文静的父亲张长春没有分到楼房。
王嘉福分到楼房，最高兴的是张文静，她知道男友分到楼房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来到新房，上了楼。
张文静顺着手电光，想要找拉线开关，没找到。
王嘉福将客厅的墙壁开关打开，又进两个卧室、厨房、卫生间，将所有的日光灯点亮。霎时，雪白瓦亮的墙壁，映照出喜人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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