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依耷拉着脑袋，说：“是呀，要不是魏中先局长亲自部署这破工作，我才不来呢。你说咱们俩像三孙子似的，两头不是人，两头不讨好。在局里不敢得罪领导，到了企业遇到这种人，又让人家损成王八犊子色，哪他妈的讲理去。”
“CTM的，让查办企业的时候，是领导指示的；让我们到企业道歉来，也是领导。领导嘴大，说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有了成绩时是领导的，有了错误就得让我们扛着。这破工作，还要我们顾全大局，统一思想，zhentama的没法整。”郑伟童道。
“都是为了挣点工资养活老婆孩，一会儿装人一会儿装鬼的，有时候我在想天天受这夹板气真不值得。”王天依道：“唉！还是ren了吧，如果因为这件事没做好，指不定我们会被降级处分呢。”
“嗯，zhentama没办法。所有的刀把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说啥时候宰你就啥时候宰你。”郑伟童道。
……
无论社会哪个层面的人，都有难言之隐，都在为生存而出卖一切可以出卖的东西。
周贵奎叼着烟卷，回到办公室。
他坐到办公桌后，平静了几秒钟，口气缓和了许多，道：“你们局长给我们副局长打电话了，说要协调好这件事，这是为落实市里会议的重大举措，相关部门要认真配合。”
郑伟童和王天依一听这话，感觉关系有了缓和的余地，心里好像打开了一扇窗。他们没想到，一扇窗打开的同时，另一扇大门被关上了。
“既然这事儿两个局的领导都在关注，希望周厂长在原谅我们的同时，能帮助协调一下锅炉车间，让韩主任和王工配合我们工作。说到家话，这也是为千合纺织厂好嘛，对厂里的上下各级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都是好事儿。”
“我原不原谅你们都是小事儿，韩桐峰和王嘉福原谅不原谅我说了不算。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要琢磨几天，你俩把我们整惨了。”周贵奎道：“我给你们联系一下，有什么话有什么工作，你俩跟他们对接。”
郑伟童和王天依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他们以为，周贵奎与韩桐峰、王嘉福沟通后，两个部下一定能顺从，乖乖配合他们的工作。
“那好，好，谢谢周厂长啦！”
周贵奎操起电话，吱吱吱转动拨盘。
“喂，那啥，老韩呀，劳动局郑伟童、王天依两位领导来了，想要总结酸洗锅炉技术经验材料，汇编成册在全市推广。你过来把他们接到锅炉办公室，接待、配合一下工作。”周贵奎道。
“周厂长呀。嘿嘿嘿，这套货。”韩桐峰道：“哎呀，是他们两位尊贵的大领导呀，我好像不太认识他们。真对不起，我一会儿要带王嘉福去南大井编排大井检修计划，没时间呀。你跟他们说一下，过两天再来吧！澡堂子气阀修好了，过来把上次的澡补上，重新洗一下嘛。”
“那啥老韩，你快点儿过来，别磨叽了好不好。嘎哈呀，你们明天去不行吗？”周贵奎道。
“老周你也不是不知道，嘿嘿嘿，这套货。咱厂就这么一口深水井，厂内生产、厂外家属区生活，都指望这口水井，如果不及时检修转着转着坏了，影响到生产和生活用水，到时候你就拿鼻子跟我说话了。”韩桐峰笑嘻嘻地说：“你跟他们直说吧，爷没时间搭理他们，爱找谁找谁去！”
“那啥，别别别，老韩。还较劲儿呢，以后工作还得接触，你赶紧过来吧。如果你实在脱不开身，让王工过来接待一下也行。”周贵奎道。
“嘿嘿嘿，这套货。小王是我们车间的宝贝疙瘩，技术活他不在场行吗？我不懂技术，身边再没有个懂技术的，这工作就没法干了。我俩都忙，让他们另请高明吧。”韩桐峰道。
“嘎哈呀，你小子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哈？”周贵奎说，“你快点吧，别显得我们纺织厂度量太小。”
“嘿嘿嘿，这套货。”韩桐峰道：“什么狗屁度量不度量的，咱们他妈的差不点让这两个小子送进监狱，都多大度量啦。我这辈子不想见到这俩小兔崽子了。你跟他俩说，老子很忙，很忙知道不。”
这件事对韩桐峰的打击很大，他真的动气了，寸步不让：“要么让他俩给我写个检讨、保证书，以后别在跟我整这事儿，也别到其他厂子整这事儿。嘿嘿嘿，这套货。”
“嘎哈呀，老韩，你说那些事儿可能吗，别把事情搞太僵了。”周贵奎道：“快点过来吧，两位领导还等着呢。”
“虽然锅炉重地闲人免进，嘿嘿嘿，这套货。他们是监管的领导，他们想来锅炉房，可以随便进。王天依不是本科生嘛，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狗屁大学驴粪专业的本科生，还找临时工要技术材料，有能耐让他自己弄、自己研发嘛！”韩桐峰道。
周贵奎见指使不动韩桐峰，无奈地说：“那啥，好吧，那先这样吧，你再消消气，然后再说吧！”
郑伟童和王天依从电话里听到了周贵奎和韩桐峰的对话，感到很是无奈。
“那啥，刚才的电话估计你们也听到了吧，老韩这人上来脾气谁也说不了，我拿他没办法！”周贵奎道：“你们俩给他的心伤透了，伤到不可治愈。头两天他还跟我提出辞去车间主任职务，都是因为这事。”
“周厂长，要么你把王工手上的酸洗锅炉设计方案方面的材料替我们要一下，明后天我们再来取一下。然后呢，我们整理一下汇编成册，也就把这件事办了。这项技术要在全市推广，局里和市里都很重视。”王天依道。
“那啥，这个事呀要经过王工本人同意，技术是他的，不是厂子的，有什么事要跟他商量。”周贵奎道。
“他不是你的手下、厂里的职工嘛，他的技术资料应该归厂里所有。不该是个人的，这是有明文规定的。”王天依道。
“那啥，我还能钻进他脑袋里边去给你们抢材料吗？他是临时工，没有编制，哪天辞职说走就走了。劳动局要是拿出诚意把他的编制办了，韩桐峰和王嘉福或许会原谅你们，工作就好干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周贵奎道。
没想到，周贵奎在这时敲了一竹杠。
“哦，这个嘛，我们可没这个力度。但我们倒可以回去跟领导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特批，王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嘛。”王天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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