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源这会儿没空去想杜厂长之前有什么小算计,只是觉得他这么忽然站出来,肯定是有他的算计的。
说起来这年代的买卖人,但凡把生意做到一定规模的,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九十年代很野性,赚钱的机会很多,可风险一样很大,有很多人成功了,可更多的人失败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同样适用于生意场。
能白手起家做到一家几百人规模的厂子,杜厂长说起来是很有能耐的。
这种能耐很复杂,包括性格里的韧性,包括做生意的智慧,更包括人际关系的处理方式和广度。
可以想象的到,杜厂长混到现在这个份上,也算是个社会人,人际关系的面肯定是很宽的,什么道上的人他都会结交。
他提了那个什么二龙,应该是这一片有点能量的大哥,在这一片做小生意的,摆摊子的,不敢说惹不起吧,起码知道要给点面子的。
这些小贩们其实是懂规矩的,起码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不好惹要尽量躲着。
杜厂长平时一副生意人的模样,其实在杨思源眼里还不算很油腻的那种,可眼前杜厂长的样子,那真是彻底的社会人。
他的方式很简单,老子社会关系广,根本不用动手,拿出关系来压一压,对面就得琢磨着是否能担待得起了。
当然,杜厂长忽然这么莽,也不是一点儿分寸没有,杨思源就看见那个送货的司机,已经悄然占到了杜厂长的侧面。
万一这帮小贩不吃这一套还要耍横,他就要冲出去保护自家老板了,杨思源已经瞧见司机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想来应该是下车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的,看样子是一根撬棍,平时就放在车上的。
杨思源记得这个司机还是个退伍兵,这样的人在很多私企里很受欢迎,做事稳当,遇到事能扛能打,当老板的带着这样的人出门,自己都特别心安。
老李很兴奋,韩林涛皱眉,杨思源只剩下苦笑。
杜厂长站出来帮忙,这是他能想到的,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么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在他看来,这就是件小事,无非是一点口舌之争而已,没必要搞到打群架的地步。
如果只是他的私事,那也无所谓,可事情是卖电热毯的事招惹来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牵扯的人太多,牵扯的面也太广。
关键是,本来是一件目的单纯,为了帮助贫困生解决生活困难的好事,要是打了群架,那影响的就不仅是他本人了,好多同学都要受牵连。
万一再打伤了人,那性质会更坏。他自己不怕被处分,可那么多舍友和同学呢,档案里被记录一笔,以后会有什么影响,真说不好。
杨思源还算冷静,没立即站出来说什么,一方面不好自己出面去折了杜厂长的面子,另一方面也不能认怂。
他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对着话筒大声说道,“歪?派出所吗?医科大后街上有人卖假冒伪劣商品坑学生呢,你们管不管啊?”
他声音真的很大,口气还算平和,众人一下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韩林涛眉头松了,李天庆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些叹气,却也觉得杨思源这么做是对的。
杜厂长回头看了杨思源一眼,似乎也从他的态度里明白了什么,微微笑了笑,把刚才那副架势放下了,司机见老板恢复平常,他也不再带着凶狠。
杨思源顿了顿,继续对着电话说,“什么?不是你们管的?那他们卖的东西有可能电死人你们管不管?要不我给电视台打电话,看看他们有兴趣没?”
围观的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有些人不以为然,还在小声议论,“卖假货,应该不是派出所管吧?”
“嗯,我记得好像是工商或质监部门管吧?”
但有的人是真懂了,现在是晚上,打主管这方面的部门呢,人家早下班了,就算是白天,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立即管。
所以他们明白眼前的男生为什么打电话报警,这年头已经有联合执法的模式了,只是制度上可能不成熟而已。
就算原则上不属于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当他提到电视台的时候,派出所也会出警的,怎么说呢,不怕不管,就怕不做。
果然,那帮小贩一听这个,也没吵架的心思了,立即便要回去收摊。
他们不确定派出所会不会管,但人家真要出警了,抓住他们,他们的货可经不起验,而且他也有基本的法律常识,贩卖假货是触犯治安管理条例的。
估计有人因为这事进去过,被关过,被罚过款,所以知道该跑了,大不了明天换个地方,照样赚钱,没必要在这里为了点面子硬撑。
这么一来,再傻的人也知道哪一家卖的是好货,哪一家卖的假冒伪劣产品了。
杜厂长也明白杨思源不喜欢他刚才那一套,他更知道自己过于表现了,而杨思源早就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没着急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把年龄当回事了,有的人年纪不大,但处事冷静成熟,有的人年纪很大,照样鲁莽无脑。
他知道杨思源已经给她留了面子了,也想找补点回来,于是态度斯文了许多,走到隔壁摊子,趁着他们还没收拾走,抽了一条电热毯出来,还随手扔了三十块钱。
“你们这东西,顶天三十块,我们很公道,不赚你便宜。”
说完带着毯子回来,开始招呼围观的一帮学生们,“大家过来看看啊,正规厂家生产的毯子和小作坊做的伪劣产品有什么区别。”
这里周围很多都是大学生,他们有的买了八十的电热毯,有的买的五六十的电热毯,更多的准备买,刚才还没做决定而已。
听到有人要介绍正品货和假冒货的区别,好奇心趋势下,便都围了过来。
杨思源冲着杜厂长笑了笑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心里也没太计较,毕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事方式。
杜厂长的经历决定了他的方式就是这样,而且本身他也是来帮忙的,所以杨思源也不好去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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