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马必然不是村子里自养的,而是自外而来——村子里除他们之外,还有旁的外来人。
顾景楼心下便一凛,目光飞快的望向四周,去打量街上行人。
如意也拉住李兑,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李兑虽不动声色,但周身气场也立刻凛然。他一眼扫去,随即对如意点头——显然肯定了她的猜疑。如意咬着指甲略一沉吟,立刻便回身对顾景楼道,“一会儿我和二舵主去‘做生意’,你悄悄的去打听一下,村里来了些什么人。”
顾景楼不动声色换到如意的另一侧,低声道,“不必打听了,是李斛的人——”他抬手一指,如意下意识要循着望过去,他便拉了如意一下,提醒她,“别盯着,用眼角看。”
如意瞥了一眼,见一行三个人从他们侧前方走过,走在最前头的一个村夫打扮,正在给后边两人带路。而后头两个人,其中一个在和那带路的村夫说话,另一个生得矮壮多疑,正打量着四周。
顾景楼道,“看到那个矬子了吗?那是李斛手下的人,我在江北时曾见过他。”他唇角勾起,目光已然兴奋起来,惟恐天下不乱,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如意却并未被他带动情绪,她只问李兑,“他们是在往哪里去?”
——自二月里如意便专门派人来何家庄走动,先是贩卖食盐、药材一类紧缺物资,后又来高价收购粮草、布帛,因生意做的大又肯让利与人,很快便和何家庄里管事的族老们搭上关系。这一次她借口有大买卖要做,亲自来何家庄见村里族长,已是打点好了的。他们此行所去的方向正是族里的议事堂。若李斛手下的人是来劝降、拉拢何家庄,显然应当和他们去同一个方向。
李兑却道,“像是何邺的住处。”
——何邺是何家老仆,一直替何缯打理何家庄。去年何缯被俘,采石渡的溃兵退居此地。这些青壮士兵有不少人都出身何家庄,他们不满何邺处处管束压制,便拥戴着何缯的一个族侄从何邺手中夺了权。如今村中族长就是这个族侄,名叫何絾,实际管事的则是那些青壮士兵的头领,名叫赵大演。
这些内幕李兑早打探出来,告诉了如意。
如意明白个中微妙,便道,“你对他们说,我想先歇歇脚,一会儿再去谈生意。”
李兑会意,很快便同前头领路的人打好了招呼,借口想要洗一洗身上浮尘,借用了一处民宿“歇脚”。
顾景楼虽不明白这些干系,却满怀了看热闹的心。他待要看看如意究竟想怎么处置这件事,便只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饶有兴致的等她吩咐。
如意却也并不废话,只打了个手势,商队里便有两人悄悄离开。
民宿里的农妇并未察觉到少了俩人,顾景楼却留意到了。他便趁着如意出门打水洗手时跟上去,戳了戳她,“李斛的人肯定是来游说的,你不去阻拦?”如意只派两人出去,显然只是望风而已。
如意却有些犹豫,问道,“若你是何家庄的管事,李斛和我先后前来游说,你会怎么办?”
明知他不是什么端方君子,却每每拿这些考验人良心的问题要他选,顾景楼对如意是真有些无可奈何。
但他和如意之间也有微妙的默契——一旦他再度开口骗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再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顾景楼坦率道,“左右逢源,相机行事。”顿了顿,又道,“越在乱世,越是人心惟危。长久的生死存亡面前,谁都会变得诡诈圆滑起来。我阿爹那种……也就罢了,你可别指望能用道义、忠信说服什么小人物。”
如意当然没打算用道义、忠信这种空话说服人——她毕竟是个商人,比起说服她更擅长买卖。
她迟疑的不是这些——但顾景楼的话,确实也令她拿定了主意。
她舒了口气,对顾景楼道,“嗯——适才见到的那两个人,功夫比你如何?”
顾景楼嗤之以鼻。如意便道,“那么,就动手吧。”
何家庄议事堂。
炽白的日光映在土路上,白杨树下浓荫缩成一团。天气燥热。议事堂前值守的士兵瞟一眼蹲在树荫下躲日头的闲人,心中不由怨气丛生,看向对面外来客的目光就没那么耐心友善了。
这帮外来客带着何缯的手书前来。
何家庄是何缯的产业,庄子上的住户大都是何家的部曲和佃农,按说何缯有令,他们不敢不遵。但今日庄上青壮却几乎都是采石渡上的逃兵,当日何缯被俘,他们不甘心受叛贼驱使,便在赵大演的谋划下啸营哗变,趁乱逃到鸠兹一带,夺取了何家庄。说来他们都是叛主之辈,今日叛军执掌天下、何缯东山再起,他们心里焉不惴惴?
不过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大不了再度落草为寇。天下之大,岂无男儿立身之地?因此今日何缯的手令到了,他们反而破罐子破摔起来。对着这些鹰视狼顾的外来客,也就没什么好声气、好脸色了。
今日来客共七人,三人进屋去同何絾、赵大演说事,剩下四个人——两个在这里同他们套近乎,打探村里的事,另外两个说要去喂马,也不知道喂到哪里去了。
卫兵心烦的拨弄着刀柄,眼角余光在那聒噪的外来客脖子上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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