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辰没辙，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没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曾阁老将我们领回府中，为我们请了大夫，让我们暂且在府中先安顿下来，还让我继续习书，安心等待秋试，让我莫将这数载寒窗苦读付诸东流！”
“我想反正我们这会儿也是没钱没势，没啥可图的！为了秋试，不辜负娘的期望，我每日继续习书。然，没过几日，偷我们包袱的偷儿就被逮到了，管家将我们的物件一样不少送来，我这才知道他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
说到此处，穆一辰停了下来：“好了，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刘月瑶也回过神来，捏着下巴，露出思忖的模样来。
“听完你说的这些经历，我想，我大概明白曾大人为啥赏识你了！”她道。
“为啥？”穆一辰问。
刘月瑶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的包裹连着钱袋都被偷儿扒走了，当时的你还能全神贯注习书。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曾大人欣赏的，正是你的这份品质。他肯定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可造之材，所以才将你收为门生，培养并委以重任！”刘月瑶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穆一辰听完这些，也没反驳。或许，恩师当真是如此吧？
“那后面那个不认你们的欧阳大人，有没有来找你们？”刘月瑶还在关心这个问题。
穆一辰摇头:“没有后文了。”
刘月瑶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肯定是曾大人暗中替你推了他。”
“穆一辰啊，想不到你小子妈宝式的一个人，运气竟然那么好？嘿嘿，我都要羡慕你了。”她道。
穆一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在烛火印照下，她的脸蛋儿如桃花般；星眸明亮澄净，好似会说话般。然，他却只能欲言又止，有些话，现在的他没有资格说。
“好了，夜已深，我们都各自歇了吧。”他出声道。
刘长富点点头，赶紧站起身来。
“明日几时动身去青州城？我划船送你去镇上的车马行。”他道。
穆一辰道：“我打算起床就去，越快越好。”
刘长富点头道：“好，天亮时分我在院子门口等你。”
这边，刘月瑶也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
“对了，你这趟回来，还没见过你娘吧？”她问。
穆一辰怔了下，道：“下午你和二婶她们烧夜饭的时候，我请二叔划船送我去土地庙那边看了一下我娘。”
刘月瑶点头：“见了就好。你娘倔死了，前几日病了还发烧呢，我让她来我家养病，死活不过来。”
穆一辰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容，满眼感激的看着刘月瑶：“我娘都跟我说了，瑶儿，多谢你照料她。”
刘月瑶摆摆手：“大家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是应当的。成了，我不打扰你歇息了，我们走了！”
她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穆一辰跟到屋门口，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方才转身回屋。
他没有脱衣上床休息，而是重新坐回了书桌旁。在脑子里，将刘月瑶说的几个治水策略再回想了一番，让自己更加的融会贯通后，提起毛笔在洁白的纸张上认真书写起来……
隔天一早，刘长富就送穆一辰走了。
乡亲们都听说了穆一辰是想出了治水的策略，这会子赶去县城跟两位钦差大臣请示。只要县城的两位钦差大臣点头了，立刻就要展开治水。
到时，洪水退去，大家伙儿就能回归自己的家园啦！
大家伙儿都很期待，都在伸长着脖子期盼着穆一辰早点回来。
而刘月瑶，也没闲着，照着跟穆一辰商议好的，他去请示，她这边就得动手开始准备了。先是跟里正这私下透露了下治水的策略，得挖河渠。
然，挖河渠就得需要人手。
这人手咋来？自然是要从村子和附近几个村子里出啊！
刘月瑶一说，里正和刘铁柱他们毫不犹豫就赞同了。
里正道：“等会我就去隔壁几个村子跑一趟，找到他们的里正，把服役这事儿跟他们打个招呼。让周边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准备起来，派出劳力。”
刘月瑶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并暗暗点头。
据她所知，大穗跟她前世的历史里所有的封建王朝在服役这块，几乎无异。
有无偿劳役和有偿劳役两个说法。无偿劳役，就是说农民除了种好田地，在农闲之际还得接受统治阶级的抽调去帮义务干活。修河堤啊，修桥铺路啊，等等等等……
每家每户，都要派出一个劳力去服劳役。服役的年龄范围是十六岁到六十岁。服役期间，国家也是不管吃喝的，你得自备干粮。
当然，若是你不想去服役，你可以出钱请人代替你去服役。
至于有偿劳役，是国家用钱来征募民夫。也可以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农民身上收去的苛捐杂税，再用来雇农民干活。
所以说，兜兜转转，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百姓永远都是被宰割的对象。
里正出去转了一圈，把要服役的事跟大家伙儿一说，乡亲们顿时怨声载道起来。
“家都淹了，饭都吃不上，还要去给官府卖力，这日子还咋过呀？”
“就是嘛，还得让咱自个自备干粮，咱这吃的喝的，都是刘老二家接济的呀！”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刘铁柱他们把乡亲们这些负面情绪反馈回来时，刘月瑶正淡定的喝着茶。
“大家伙儿都不乐意，还有人在那私下里指责辰小子。说他不是回来赈灾的，是回来祸害大家伙的。”刘铁柱道。
刘月瑶扯了扯嘴角，把玩着手里的茶碗盖子。
“谁都想吃了睡，睡了吃，天上还能掉陷饼儿。可都那样想，洪水会退吗？眼前的困难能解决吗？他们真以为就这么窝在土地庙那一小块孤岛上，天天等咱家划船送粥送馒头就了此残生了？”她道。
然后，将目光落在堂屋里林氏等几个妇人的身上，道：“今日下昼送最后一回稀粥和馒头，告诉他们，打从明日起，咱不送了，也送不起，让他们自食其力！”
林氏一听这话，愕了下。
“瑶儿，这样……不好吧？”她嗫嚅着问道。
刘月瑶冷笑一声：“我给他们吃，是恩情，不给，是常情。眼下水灾泛滥，就算官府不下来让他们服徭役，稍微有一点觉悟的，都会主动请缨来挖河渠。怨声载道的，咱不伺候，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如此霸道的语气，却又透出说不出的果断和魄力。
让堂屋里的里正和刘铁柱他们都暗暗点头。
啥叫收放自如？瑶儿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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