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皮鞋声停止后，沈恩宁落在威尔斯西餐厅几个大字上的视线才逐逐收回来。
她紧握着手上的伞柄，侧目看了眼已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方才他走过来的这一段路并不长，可雨足够大，所以他也被淋湿了些。
与平常总是一丝不苟的样子比起来，他现在要显得亲民一些。
不过也只是一丢丢，因为他的眼神和神情还依旧是那么倨傲又高高在上。
盯着他被打湿的西装外套看了几秒后，沈恩宁嘲讽般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会亲自出来找莞莞，霍总，你说你是良心过不去呢？还是你根本就是爱她爱到听说她不见以后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心就跑过来了？”
“……”霍靳北薄唇抿了抿，没有答话，就只是深沉地凝着已经显得很是破落的西餐厅。
沈恩宁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她也知道，对于霍靳北这种冷血又变态的人来说，你说几句什么，根本就刺激不到他。
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很生气，而要不是顾忌到自己打不过他，她早就上去将他那张冰山脸给挠破了。
忿忿地收回视线，她冷笑一声继续开口道，“一直听闻霍总手下的那些人很牛逼，可今天看来，大概也不过如此！”
“榕城这么大，霍总又在商场上纵横这么多年，想来应该结下了不少仇家，外人虽说不知道莞莞是你霍总的太太，但总归是都知道霍总你有个曾宠于掌心的养妹，你的人再这么没用下去，莞莞的安危想必不用我说，霍总您也应该想得到！”
沈恩宁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了下来，她也更是忍不住地又朝霍靳北看了一眼，见他始终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分的波动后，她真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霍靳北始终都没有说话，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沈恩宁。
而沈恩宁则是被他的态度生生气到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她就只是怒目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就这样用眼神杀死他。
而霍靳北则仍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也恍若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其实方才在车里，第一眼时，他确实是以为沈恩宁就是唐莞莞，可不过一秒的时间，他就否认了。
她不是。
唐莞莞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喜欢故地重游的人。
故地重游四个字跳进脑海里时，霍靳北眼眸一缩，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随即吩咐一旁周海道，“去幼儿园。”
“幼儿园？”周海讶异地看向他，“可我们的人已经去了好几次了，附近的监控也都查了个遍，唐小姐……”
余下的话被男人利刃般的眼神重重地堵了回去。
……
同一时刻榕城繁华路段的某个小巷子里。
浑身湿淋淋的唐莞莞双手抱膝坐在一家已打烊的咖啡厅前的阶梯上，她低眸失神看着还不断被打湿的双脚。
下午离开霍氏后，她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可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哪里？
她很想去看妈妈，可又怕妈妈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担心。
她也想打个电话约沈恩宁出来，可是沈恩宁还要工作。
她平常因为很多事已经够烦沈恩宁了，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事再给她添去些麻烦。
站在大雨里，她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去幼儿园接葡萄。
可快到幼儿园时，她又犹豫起来，葡萄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四岁的孩子去说那些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于是，远远地看着葡萄被阿姨接走后，她就走进了这条小巷子。
回想起葡萄见到是阿姨来接她时失望的眼神，她心里就刀割一样的疼。
也是那一刻里，她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事情开始怀疑，那就是，她走了以后，霍靳北真的会善待葡萄吗？
如果她死都还无法让霍靳北消除仇恨的话，那么，他们的女儿该怎么办？
一个没有了妈妈，爸爸又不爱她的女孩，会被她其他的亲人疼爱吗？
如果大家都爱她，固然是好的。
可如果大家后来都没有爱她了，那她可怜的女儿要怎么办？
她要将她托付给她刚刚出狱的妈妈吗？
不能的吧！
妈妈到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她嫁给了霍靳北，并且给他生了个女儿！
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她去看妈妈时，妈妈总是会跟她说，要她跟霍靳北保持好距离，然后乖乖地等她出狱，她还说，等她一出狱，她就会带她离开榕城这个是非之地。
她曾万分不解地问过好多次为什么？明明霍靳北帮了她们很多不是吗？
可妈妈总是闪烁其词，怎么都不肯说一个答案给她听。
甚至，她连为什么当初她会被霍家收养，也不说半个字。
她总觉得，妈妈对她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比如她们这样普通的家庭怎么会认识霍老爷子这样的隐世大人物？而老爷子当年又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是非点上让霍靳北带她回霍家？
这些问题，妈妈始终不肯告诉她。
每一次都只会说，让她在霍家安份守已，好好生活，不要跟霍靳北有过深的牵扯，不然会……
视线里突然多出来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唐莞莞一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也被一片阴影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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