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宅夫人也问，“兵败如山倒啊，江北局面还能不能控制了？”
秦会之从不和夫人装，但也从不妄言，以防女人嘴漏，嘚瑟到外面去授人以柄，他认真想了想才对王氏说，“本官想起来了，你那首《思君》，仿佛有个字要改一改。”
王氏问，“官人要改哪个字？”
秦尚书说，“那句‘青竹喜腐好拔长’中的青竹不好，改为‘乌竹’如何？”
王氏的表姐是大名鼎鼎的词人李清照，她在文辞上向来不服谁，在燕京时正是凭着这一手攀牢了附庸风雅的左监军挞懒。
她对秦会之忽然改的这个字瞬然间有些不理解，在心中默念了两下，“乌竹，兀术，乌，术……”神色才又紧张起来。
秦会之向来都是这样，做事内外有别，尤其是涉及了朝廷大事的地方，他喜欢和王氏打哑谜，让她自己去猜。
这样猜对了猜错了，万一被她失口传出去也无碍大局，反正不是秦会之说的。
秦会之走后，王氏真就把那个青字给改了，又誊抄了一篇。
她觉着秦会之做事从不无的放矢，如果再把两人寥寥的几句对话前后联想一番，这不就是在暗示她——和四太子沟通联系一下是当务之急？
王氏将诗签封好了，招手叫过来一位亲近家仆，挥退了余人后和他说道，“你敢不敢去江北？替我找找四殿下把这个交给他。”
家仆三十多岁很精干，虽然心里真很害怕，依然和王氏道，“承蒙夫人抬爱我就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怎么不敢去。”
王氏嗔道，“这种话你不可随着口乱说了，幸亏没有外人，不然老爷身子再不利索，他也能要了你的小命，快去！”
……
往滁州派送信的人时，岳雷从安康带来的两个人都被岳大帅留在郾城了，原因就是这两人的骑术不行。
这日，去滁州的三个人只回来了两人，岳飞一问就生了一股子气，“他不归我管，难道不归康王管？派出去做事就擅作主张，看回来我不收拾他！”
不过转念一想，董先负伤，让岳雷在滁州打打帮手也行。
上蔡打的天昏地暗，右军凭地利和补给之优，以三千人的代价歼敌一万五千人马，按着岳飞的算法只能算是稍占便宜。
西岳一百人中损去六人，完颜宗翰一百人中才损去七个半。
如果帐这么算，岳飞认为在年前这一阶段，再同金军这样硬拼还为时尚早。
他问过一窠蜂，上蔡和陈州之间一只苍蝇都没飞过去。
再和张宪商议，是不是派人到完颜宗翰的眼皮子底下去打几场败仗。
张宪笑说，“大帅我可比不上高宠，康王给了他上千匹战马去扔。”
那么完颜宗翰在北边通许、汴梁，南边的滁州都占了上风，近期内金军的战略似乎不会有大的变动。
这么一想，岳大帅又担心起岳雷来。
……
康王在派人去郾城时，感觉左统制拎着两柄锤子跑长途不方便，另外岳雷自告奋勇，他一想去岳大帅那里不会有事，也想锻炼锻炼右统制。
只是没想到，右统制从郾城又跑到滁州去了，去了还不想回来。
龚家城的失陷有点出乎康王的意料，他了解张德远的打法，猜他必定倾力去夺回，他和吴娘子说，“以当地的力量构成，我料他一时夺不回来。”
吴芍药道，“如果岳大帅此时增兵滁州去一鼓荡平他呢？”
康王道，“时机不对吧，西岳增兵滁州的话动静太大，完颜宗翰必然不会轻易放弃龚家城，他也会增兵，我们和他拼人岂不是以短击长，他抽兵两万什么都不影响，右军能和他比吗？两方面这么早进行决战于我不利啊。”
吴芍药说，“那什么时候才合适呢？”
康王判断不准，不过他告诉吴芍药，如果岳飞能在河淮拖住完颜宗翰，叫金军在明年三四月以前混到杀马充饥的地步，那可就太理想了！！
吴芍药说，“九哥你就做美梦吧！”
左誉到达潼川以后，五万剑士的装备正在快速的补齐，康王除了做梦，能做的就是练兵。
他和吴娘子说的——拖到金军杀马充饥——真不算异想天开，可是怎么具体实现这样的结果，这好像是岳飞的事。
真要到了那个揭锅的时候，他得有五万生力军拉到河淮去。
每天一大早，康王一起床先看各地军报，之后便亲自去城外训练场，督促剑士的格斗、射击、队形和进退分合演练。
淮河先遣军军帅杨忻中送出信时，正率部在冀州作战，冀州在大名府正北，杨忻中说，金国四太子在河北又拉到了三四千人马。
此时四太子的人马比杨忻中略少，不过左监军挞懒能从燕京筹备粮草，就近接济四太子，在这方面杨忻中稍有不利。
幸亏有三王殿下赵楷的义军，在半路上频频打击金军的押粮队，杨忻中请康王放心，他能在河北拖住金兀术，绝不叫他南入河淮。
杨忻中的打算很合康王设想，如果金兀术再来河淮，完颜宗翰无异于多了个硬帮手，变数将大。
宋军中有不少勇将，抛开西岳高宠和张宪、王贵、呼延、郦琼等人不算，西岳之外还有两个人出类拔萃——一个是王德，另一个是杨忻中，都是很有名的能够冲阵的人物，各个打法凌厉，来去如风。
目前看，杨忻中正当其用、却孤军深入敌后地带，补给成了问题；而王德在汴梁补给不是问题、却用来守城，康王很想把王德抽出来野战，可是又不放心大哥赵桓。
吴芍药对他说，“也许只有等刘平叔筑关完毕，由刘大帅去汴梁替下王德。”
陕西也得有个人坐阵，曲端勇则有勇，谋亦有谋，但脾气太狗！
康王把曲端单独留在陕西总感觉不放心，刘平叔在陕西算是重要的备份。
他对吴芍药说，“如陕西安定，那么坐守饶峰关的吴唐卿就可以放心他任了。”
年关越来越近，康王练兵一刻不停，午时常常不回，就和剑士们在一起凑合。
这日，兀颜彤带着几个女侍卫到城外给他送饭，还告诉他一个消息，是西岳帐前都统制王贵从襄阳快马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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