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弥漫,白烟奔腾。还有一种薰香的气味。
遥远处传来滴水之音,隐隐藏着时间。
近处的屏风后,宛然坐着个仙姑模样的妇人,紧闭双目,嘴微微翕动,手执念珠。
莫非舌头开始打结:“娘……真的是娘……”
那仙姑抬起头来,看见莫非,眼中先是一阵激动,但立即黯淡无光。九年以后的重逢,凌幽的容貌几乎没有改变,莫非却已是少年人,凌幽似已算出他的到来,但也明白他会离开:“施主,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属于你。”
随后赶来的莫如泣道:“凌姑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小声道:“我想知道九年前他为什么要捉你?!”
凌幽一笑,很凄切,却不语,闭上眼睛。
西海龙轻声道:“嫂嫂,你藏了多少年的秘密?”
他们听西海龙称她嫂嫂,虽与意料相近,却不免大吃一惊。原来凌幽和北海龙是夫妻?那么这情事,就不是胜南所想“他爱她,她却嫁给了别人”,而真是北海龙说的“你娘本就是我的人,有何还你的道理!”
凌幽知道再不能隐藏什么,轻声叹:“北海龙姓莫,所以你也姓莫,可是,你不是他的儿子,所以你叫非。”
莫非后退一步,难以置信:“那么,我是谁?我是谁!?”
凌幽叹了口气:“我是他妻子,可是没有守贞节,被另一个人迷惑,和他私(和谐)通生下了你。可是,那个人的目的,只是断絮剑……”
莫非怒道:“他是谁?就为了一把剑骗娘?他可知他毁了娘的一生?!”
“从前的事情娘不愿再提,娘愿意一生待在山庄再也不出去,你长大了,更要记得,为了自己的目的好好地活下去,一刻也不要动摇。”
胜南不禁一愣,凌幽继续修道,不再理会他们。
前半生寂寞,后半生孤苦。北海龙,凌幽,幽凌山庄的男女主人,原本可以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为什么十九年前,凌幽会带着襁褓里的男婴,狠心离开,又为什么,北海龙心心念念许多年都不肯放过,要追究要惩罚要禁锢,却终于对她爱多于恨……
莫非在那洞口守到夜幕降临,和凌幽之间都没再有半刻交谈,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带走她!
江天之界,随着他们的走远,逐步黯淡、模糊和遥远,想回头捕捉,只能捕捉到一团雾气。
西海龙轻声道:“幽凌山庄原本多么稳定,谁料到林楚江和云蓝会来……”
莫非一怔:“林楚江?那个迷惑我娘的人是不是林楚江?”
胜南大惊:“不,不可能!我爹不是这种人!”
西海龙摇摇头:“莫非你不必乱猜,怎么可能是楚江……”“那他是谁!”
西海龙苦笑:“那是大哥的痛脚,我岂可以不顾他感受说给你听。况且,往事已逝,你也不必计较。你若一定要寻他,我只告诉你,他很喜欢和别人在比武的时候交谈,对自己的武功和样貌也极度有自信。北海龙王,从那之后讨厌这样的所有人。”
忽然把胜南拉到一边来,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给他:“这是你们林家之物,还给你吧。”
胜南疑惑着,没接:“什么?”
西海龙一笑:“楚江那时候内力猛进,正是因为这本刀谱。我当然很好奇,在他离开之前,我把这本刀谱偷了过来。可惜研究了几十年也徒劳,我看你内力也不深厚,想想还是物归原主得好……”
胜南不觉一惊,饮恨刀刀谱?被她偷走?
西海龙在他耳边诡秘一笑:“你可别丢了它啊,普天之下饮恨刀刀谱只有三本而已,一本给了你弟弟,一本给了白鹭飞,一本在幽凌山庄里,你若不是有缘之人,怎可能在江湖之外得到这唯余的一本?”
胜南接触到这本最后的刀谱,不由得一身冷汗,他来幽凌山庄,遇到断絮剑莫非已经很出乎意料了,万料不到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又凭空飞来一本刀谱!他不知道自己近来走的是什么运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被黄鹤去踢落悬崖没有错,这际遇,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西海龙把刀谱慷慨相还,想来真是在这方面一点建树都没有,不过,她也不是白白送这顺水人情的,必须对林胜南提出要求:“夫君,你不肯接受我,我又不能从你身上偷什么作纪念……那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从今往后只爱着一个人不变心。”
莫非冷笑:“就准你有后(和谐)宫,不准他有吗!”
西海龙微笑着,酒窝里有一种邪恶,她的话根本不容辩驳:“林阡你要记得,若有一天你变了心,我会杀了那个第三人,然后再杀蓝玉泽,把她们的尸体带给你看。莫非,你也是一样!谁让你们都该是我夫婿呢!”
莫非一怔,对啊,他也杀了两条巨蟒啊……由不得愣,立即怒斥:“谁是你夫婿,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西海龙一笑:“反正你别辜负你的莫如妹妹就行了!”
云烟一怔:“他们不是兄妹两个吗?”
“你真糊涂,哪里有兄妹是这般,在生死关头含情脉脉的?”
莫非察觉到她有种要送他们离开的意图,停下脚步:“你要带我们出去?那么出去之前,你立即告诉我我爹是谁!”
西海龙摇头:“以后你带着断絮剑在江湖闯荡,自会遇见你爹。莫非,你带不走你娘,难道不想出去闯荡吗?现在的江湖,和九年前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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