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道长，容在下去跟夫人知会一声。此等大事，终得让夫人知晓。”
沐边海进了内院与夫人商量。
沐夫人说道：“先不管这个道长是不是江湖骗子，秦大夫为人可靠，总有几分可信。钱财可以再挣，玉环的命危在旦夕，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信了。”
床上的玉环一张小脸灰白，病怏怏地闭着眼睛，出气也是有一阵没一阵，只觉得她像一只风筝，那牵在手里的线眼看便要断了。
沐连海叹了口气：”取五锭金子。“
回到前堂，沐连海将五锭金子放到空虚道长面前：”道长，这是五十两金子，若救了小女的命，再付五十两。“
空虚道长坐在桌边微闭着眼睛，看都未看金子一眼。一旁的秦大夫替他收了起来。
”令爱的时辰报上。“
”丙申年......“沐连海正要报，空虚道长抬手制止。
”写纸上。“
沐连海令身边丫环拿上纸笔，将玉环的生辰八字写上，递给空虚道长。
只见他一手蜷起，大拇指在各个指关节飞快地转动，转了数十圈，空虚道长停下手指，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此女乃天上杏花仙子，偶见凡尘繁华，生好奇之心，曾化玉兔跌落凡尘。夫人某世曾喂过此兔，仙子返回天庭念念不忘，此世投胎了此尘缘，也该到了回归的时间了。”
说罢，又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如此说来，小女是救不得了？”
“倒也可救。只是此法有些缺德。”
“何法？”
“只有借用一个福泽深厚之人的运数补上，只是这被借之人的命，福分便薄了。”
“福泽深厚？”沐连海沉吟了一下，“道长看我的福泽如何？”
“哦，忘了说了。需得同年生之女童，方可匹配。”
“同年生？”
“是，你先寻得同年生之女，再将她们的时辰报上，我从中挑选一个福分最好的。不过此事最好两相情愿，否则恐怕天谴立现。”
空虚道长看看正在一旁沉思的沐连海，站起身来：“此事你先筹办着，等办好了再让秦老头来寻我。”
“是，多谢道长。”
沐连海起身相送，看着空虚道长和秦大夫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停地琢磨着。
所谓天上仙子这等鬼话，是个江湖骗子便能编出个头头道道来，听着很不可信。
可如今这五锭金子已是给了，怕是不信也得信了。
只怕这番兴师动众，万一到头来仍是个骗局，岂不人财两失，白白给人笑话？
正犹豫不定间，秦大夫又跨着他两条麻细的腿进来了。
“沐员外，我知道您心里不定。不过老夫绝非诓人，这空虚道长确是奇人，我才巴巴得寻了来。”
此时沐连海看秦大夫也有了些鬼鬼崇崇的意味，大约是心里先有了偏见。
但听着他这么说，便耐下性子装作好奇的样子：“哦？为何说他是个奇人？”
“老夫幼年时便已见过空虚道长，当时他大约二十来岁模样，如今这四五十年过去了，他看起来不过长了十年，这已是够奇。”
“秦大夫确定是他么？不会是他的后人吧？”
“不会不会，”秦大夫连连摇头，“我大约八岁时，有一次爬到树上掏鸟窝，结果卡在树上下不来了。正急得要命时，他从树下经过，抬手一指，我便胯下一松，身子一歪直往下掉，幸好他在树下接下我，才未受伤。我父母闻讯赶来，正欲谢他，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医者一命，胜造百座佛塔。当时我家里只是普通长工，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悬壶济世。”
“哦？”沐连海来了兴趣，“或许是他这么说了，令尊令堂便有意培养你从医？”
“或许吧。不过确实机缘巧合，我师父年高无子，云游此地，见了我便收了我为徒，在此传授十年医道，待我学成后师父他老人家便又云游四方去了。我便一直在桃河镇做了大夫。”
“秦大夫后来又是何时遇上空虚道长呢？”
“大约十几年前，我正坐堂看诊，道长进来向我讨水喝，一眼便叫出我的名字了，那时他便和现在这般模样。后来他寄居城外一座小道观内，他有次喝了些酒，跟我说过他曾替某个人改过命，那人原本十多年前便死了，却一直活得好好的。那人老夫也认得，如今在朝里做官。道长不许我往外说，此次见沐小姐情势危急，我又是看着沐小姐长大的，也顾不得许多了。”
“秦大夫可曾亲眼见着道长替他人改命？”
“不曾。”秦大夫晃晃他瘦如鸡爪的手，“老夫只是作个引见，我只是讲我所见所听，沐员外自行判断。”
秦大夫这么一说，倒似乎添了几分可信。
沐连海虽然心里仍是犹豫，但大致有了决定。
送走了秦大夫，沐连海心想，顶多也就五锭金子的事情，若是真的能替玉环续了命，那自然是大大值得。
于是列了有相仿年纪的小女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按着名单一家家去拜访，只说得高人指点，收个养女压着玉环的八字。十日内便收集到了六个同年的名单。
又请了秦大夫将空虚道长寻来。
空虚道长对着六个生辰八字又开始盘他的手指，盘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沐连海直看得眼花缭乱，又听不清他口中在念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在旁等候。
中午又请道长好吃好喝了一顿。
空虚道长荤素不忌，只是不吃牛肉，便上了鸡鸭猪羊鱼，吃得他满嘴流油。
沐连海看着他几十年未吃饱的模样，直觉得他便是个混吃混喝骗金子的，心里直是后悔。
空虚道长见他脸色犹疑，摆摆手：“观里日子清贫，难得开次荤，员外郎还请见谅。”
还能怎样呢，沐连海陪着笑脸。
等吃饱喝足了，空虚道长又坐到桌前开始盘手指，盘着盘着不动了，头也垂了下来。
沐连海等了一会儿，却听道长嘴里发出了“嘘”声，竟是睡着了。
正待沐连海想要发火时，道长却抬起头来，睁开眼又开始盘。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
空虚道长挑出两个时辰：“这两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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