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微微蹙眉，神情一动之间便有风雷之势：“你认定了是我将他拘了起来，可曾想过，当日我说他逃脱了一事，并非虚言？”
宜青道：“我不信。”
“为何？”
宜青没有解释，心中却清楚得很。如若弈炀成功脱身，不可能不立刻与他联系。即便是虚弱到无法驱动术法，有他的传讯符傍身，他也应该能找到对方才是。像现在这样各处茫茫无影踪的状况，只能是天帝将人拘了起来，且用法术切断了弈炀与外界的联络。
“你以为是我将他囚禁在不见天日之地，是因为他这么多日都不曾联系你，是吗？”天帝道。
宜青目光冷然地看向他。
天帝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不与你联络，并非不能，而是不想？”
天帝的面相已近中年，双颊上布散着不甚明显的褶痕，只有当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那几丝褶痕才会挤压到一处，变为暗藏嘲讽的沟壑。
宜青不为所动。
“我知道他在何处。我也不会隐瞒你。”天帝伸手，朝紫霄宫外虚虚一指，“他在凡间。”
“哪里？”宜青的声音有些发颤。实则在天帝提到凡间二字时，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起了一个场景。蜷缩在幽暗洞穴中的狼崽子，身上满是错翻的皮肉和血痕……他在青城山！
“青城山。”
宜青转身便走。
天帝道：“且慢！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他在青城山的么？”
“无非是得了山神土地的禀告。”宜青不屑道。十年前天帝就是从那些凡间神灵处得到了弈炀的消息，如今想来只是老调重弹。
“不错，青城山山神来禀……”天帝看着将将要迈出紫霄宫大殿的身影，在声音中掺上了几分仙力，让对方能清晰听闻到每一个字，“山神来禀，有妖兽在青城山附近肆虐，杀害凡人，劫掠村庄。以他的修为无法收服妖兽，这才来仙界寻求庇护。”
“连山神也无法的妖兽……仙君，你说会是谁呢？”
凡间也有修炼数百年、能够开启灵智的妖兽，但这些妖兽多半修为低微，更不是封了神位的山神的对手。
宜青的心中先是一凉，随后警惕地制止了胡思乱想。世间妖兽那般多，偶尔出了个修为高深的，也不足为奇。他不能听得旁人三言两语，就相信了弈炀会为非作歹。
天帝道：“你若是不信，大可用水镜看上一眼。”
宜青当然不信。他屈指在空中一划，水镜便浮现在眼前。透过镜面，他看到了奇拔俊秀的青城山，见到了隐于山谷间的村落、村落上方升起的袅袅炊烟……
不，那不是炊烟。
宜青伸手在镜面上轻点，看到了更近的画面。十多间草屋正在熊熊燃烧，屋顶腾起的黑烟经久不散。在团团烈火旁，满是灰黑的焦土，还有即将流离失所而痛苦的淳朴乡民。
“那也……”那也未必是弈炀做的。
他只看到了村庄被人恶意焚毁，一来不能确定是妖兽所为，二来即便有妖兽肆虐乡间，那妖兽也未必是弈炀。
他得亲自去看看。
当那面浮于空中的水镜渐渐消散，天帝开口道：“据山神所言，那只妖兽是头成年黑狼。你即便不愿相信，也得承认，世间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妖兽就是妖兽，你与长缨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哪怕他们会化形，看着与凡人、仙君没有两样，性子里的凶恶残暴……”
“你住口。”宜青一剑斩断了紫霄宫门前的抱鼓石，朝凡间而去。
天帝看着那道背影挺得笔直，像是受到重创后仍要强作镇定，满意地传来心腹下属：“你跟着他去，莫要放过那只孽畜。若是找到九枝灯，便把灯带回来；若是找不到，将那只孽畜带来也是一样。我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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