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常峰上午已经给张戈又打过个电话了，电话里交代了画和保姆的事情，所以现在也不需要浪费治疗时间，直接就能带病患进去。
可……这和路鸥有什么关系？
路鸥与张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回头对陆常峰道：“爸，把画交给张医生吧。”
这情况看着不太正常。
陆常峰瞥了眼路鸥，将画拿出来。
路鸥只装作没看见他那一瞥，帮着把东西递给张戈，笑道：“张医生，把画拿好。我们进去吧。”
陆家夫妇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三人开门进去了。
林美娟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常峰安慰她：“兄弟俩说不定有什么秘密。感情好是好事情，不要担心。”
他看着不表态的林美娟，内心却悄悄滋长出点怀疑来。张戈的恶意表现得实在太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陆常峰甚至要怀疑六岁那场落水不是意外了——照理而言，路鸥那个时候也才六岁，能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隔着一扇毛玻璃门，陆寻鹤惴惴不安地坐到张戈对面，揣测身边二位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是因什么而起。
虽然他还小，但是他对气氛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锐，夹缝生存简直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小陆先生先坐。”张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把椅子，“我们俩先谈谈。”
路鸥笑笑：“这不合适吧？现在是张医生的工作时间，确定要用在私事上吗？”
张戈看一眼不做反应的陆寻鹤，心知路鸥是不愿意让陆寻鹤知道这些事情；兼之陆寻鹤的精神状况堪忧，张戈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先和路鸥说话。
——其实本来是打算隐晦地提醒提醒那只七八岁的傻白甜的：他哥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好。”他说，“那你就等着。”
陆寻鹤左右看一看，不明觉厉。
“来吧，先说说，最近感觉怎么样？”张戈温和道。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转移，听见问话就乖巧回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呀！”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张戈说，“比如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突然待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又或者突然画了一幅自己都不认识的画？”
陆寻鹤这回仔细想了想，说：“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算吗？”
张戈莞尔：“那要看你醒过来以后在干嘛。”
陆寻鹤：“醒过来发现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看我，我饭已经吃完了。”
张戈记了几笔，又问了几句，陆寻鹤一一如实答了。这个过程里，路鸥觉得无聊，撑着脑袋睡了过去。隐约听见张戈说“精神”、“保姆”什么的，也只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意识逐渐昏沉下来。
窝在椅子里睡觉显然不怎么舒服，路鸥睡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醒了。此时张戈和陆寻鹤的交流已经过去大半，陆寻鹤对于自己身体里还存在另外的人格这件事接受得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现在正在接受训练，创造一个“安全屋”。
——不过对于保姆的事情，张戈不敢太过刺激他，他能记起的东西很少。
人格分裂毋庸置疑地罕见，张戈这样的年轻心理医生，能做的也只是按照教科书尽力让人格之间和谐相处。所谓安全屋处于陆寻鹤的精神世界，比起屋子更像一间休息室，说起来可能很难理解，但确实是让每个人格都能得到放松的场所。
年幼的陆寻鹤尽管很难理解，但也很尽力地在照张戈的说法活动。路鸥没怎么听张戈叨叨的那些东西，在椅子里缓了会儿，就见二人站了起来。
“小陆先生，请您稍等。”张戈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提醒他。
路鸥只好又坐回去。
“陆先生，有两条消息。”张戈靠在门边，“我已经与‘余幸汝’见过面了。令公子体内应该还有一个人格，那个人格的年纪或许与令公子的心理年龄相仿——可惜他的防备心很重，我没能见到他。”
陆常峰叹了口气，安抚下林美娟，表示理解。
“还有一条消息，”张戈笑了笑，“令公子的心理年龄又增长了。初步预估，现在应该在十岁上下，按这个进度，不需要几年就能恢复正常人的水平了。”
这倒是条好消息，可林美娟依然忧心忡忡地问：“对另外几个人格来说呢？会有影响吗？”
“林女士放心，心理年龄的增长会使令公子的自我独立意识增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件好事。”张戈道，“不过我才疏学浅，很可能帮助有限。国内官方记载里也几乎没有过人格分裂被治愈的先例，这方面的研究我们一直都是借鉴的国外。所以……”
顿了顿——似乎在观察陆家夫妇的表情——张戈才继续道：“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将令公子送去国外治疗。”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林美娟将陆寻鹤半搂进怀中。陆寻鹤才是病患本人，夫妇二人无论是谁都不认为这样的大事应该瞒着他。这样的经历对他而言确实太不公平，但瞒着百害而无一利，只有让他自己接受了，才真正有助于治疗。
陆常峰沉吟片刻，又看了眼乖巧的陆寻鹤，道：“张医生，这方面您比较了解，您的建议我们会认真考虑。但是我们在国外人生地不熟，陆家的面子也没有大到足够让领域里的大能出面的地步，我担心寻鹤在国外反而被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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