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宜青道，“我没想到的是，你既已脱身，却不愿给我传个口信。我找不到你，只能向天帝要人。”
弈炀眉头一皱，沉声道：“然后呢？”
宜青看向他，像是无声地回答他的疑问。弈炀既然没被天帝困住，他向天帝要人，能有什么然后？
“天帝没有交人，我只能自己去寻。”
“我找了你很久。”
宜青没说自己去过哪些地方，但他相信弈炀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将三重天翻了一遍。天帝的势力能延伸到哪里，他自然就找到了哪里。十八重天、九幽地狱，这等去处都不会放过。
弈炀愣了愣，才道：“为……”为什么呢？
他和度华朝夕共处了十年，但对于仙人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言，也不过弹指一瞬间。度华也说他与娘亲并无私情，那为什么还要为了他和天帝闹上这么一场？
仙人也并非不会陨落的，要是当真激怒了天帝，他就不怕……就不怕……
“我收了你的玉环。”宜青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不像你，没那么胆小。”
弈炀当即反驳道：“我不是！”
被清冷的眼风扫过，弈炀也觉得自己这高声一喊显得空虚无力。
他要是不胆怯，早该在离开仙界时就将消息告知对方。他担心度华对自己并无真心，担心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担心将来会面临悲痛难当的处境，所以他宁可只在远处偷偷看上度华几眼。
当他在青城山中暗自神伤，为了能见上度华一面且琢磨且算计的时候，度华却为他做了那许多事。
他知道度华为他做的，一定比三言两语能说出来的要多得多。
弈炀的心中被懊恼、自责和沮丧的情绪充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他过了很久才想起度华最先说的那句话。
度华在指责他胆小之前说……他收了他的玉环。
他来到凡间之后，总算明白了赠人玉环之意。不再是白狐告诉他的、文绉绉的两句话，是切切实实、毫不含糊的意思。
他送了度华玉环，度华收下了，这就意味着度华愿意同他在一起。
他在凡间呆的时间短，他不知晓这层意思情有可原；度华飞升之前都住在凡间，他一定是明白的。度华明白，也早就应允了他，只有他还犹犹豫豫、不肯相信。
这些时日以来，他心中的所有激荡情绪加在一起，也不如此刻复杂。
山林间响起一声回荡不绝的狼嚎。
宜青一眯眼，看着变回兽形的狼崽子，警觉道：“做什么？”
眼前这只成年的黑狼和他想象的大为不同。也许是在成年时受到了过多劫难，也许是他生来就和那些纯为妖兽的同类不同，他在成年后也没能像生父一样褪去所有淡色的毛发，变得通体墨黑。
他带着一身驳杂的短毛，看似漫步、实则极快地朝宜青走来。
宜青感觉自己的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狼崽子收起了一身气焰，状似乖巧地用脑袋碰着他的手背。
那身短毛是新长出来的，不够长也不够柔顺，碰来有些扎手。宜青更怀念小时候的狼崽子，那时候的灰毛可比现在好摸得多。
他也没躲开，顺势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两把。
在他看来，这样的动作表明对方知道错了，低伏做小地向他道歉。他自然不能表现得过分冷漠。
当宜青放下戒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替狼崽子顺毛时，没有发觉那双眼睛中冒着幽绿色的光。狼向来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若是表现得乖顺，多半是另有所求。
不知不觉间，宜青觉得掌心的触感变得顺滑细腻了许多。
他定睛一看，健壮俊美的青年老老实实地蹲在他身边，抬头时毫不遮掩眼中的渴望与期盼：“成年了，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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